
一邊聽甘乃威在李慧玲的《左右大局》裏哽咽解說,我一邊在msn給小雲寫了這麼的一段﹕what the hell is it all about?男人大丈夫,做得出唔怕認,and, wtf is public interest?
my goodness ,they are all adults.
這是接全國山河一片紅的六十周年之後一個最震撼人心場面﹕多少年了,
香港沒有公開問訊這種事,也許人們記憶裏最近的一次應該是八十年代X先生的黃腳雞案。
今天,另一場轟轟烈烈的道德審判來到我們面前——香港人,就像《聖經》那樣說,
你們有福了,sex,lies and videotapes這回一下子都齊了。
甘乃威事件的核心是他有沒有濫用公帑,但到底他與誰交往而那人以前做過些什麼和究竟甘乃威太太會作何感想,這些都干卿底事。涉及事件的俱是早在上世紀已經更換成人身分證的人,而這片土地雖然叫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畢竟仍在深圳河以南,港九新界十八個區議會縱然如何不濟,還不至於搖身變成街道委員,戴臂章要剌探人家的機密,包括房事。我不準備在這裏譴責那些以偷窺眼光看待甘乃威事件、轉過頭來暗下以甘乃威的言行量度自己有多少像甘乃威的男女;我也不打算研究為什麼傳媒一擁而上精研「表達好感」和「求愛」的理性因素和線性邏輯;我甚至連語意分析甘乃威是否說謊的興趣都沒有。我只想了解,為什麼甘乃威事件會吵翻天。
沒有像樣的新聞
甘乃威事件迅速發酵成為二十一世紀男歡女愛的自我檢視藍本,既有時效因素,也因我們的八卦本質。只要翻閱報紙或上網查找,球季馬季歇暑之後,香港壓根兒沒有發生過一樁像樣的新聞,去年這段時間,好歹有北京奧運和金融海嘯這兩樁先喜後悲的落差極大事件,但今年夏秋之交卻一點都沒有,若是有人認為酷熱天氣警告和颱風襲港也算大新聞的話,今天的討論可以到此為止。讀到這裏,有朋友一定不服氣﹕你忘了國慶六十周年,這還不算大事?
毫無疑問,在一些心繫祖國的香港同胞心裏,六十周年是大事,但「一些同胞」究竟是多少,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質疑。先不要用「整個港島東路旁都插上慶祝國慶旗幟」這些話唬我,如果這也算四海歸心薄海同歡,七十年代整個九龍到了雙十都是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海、報章頭版當天必定是幾百個社團祝賀中華民國華誕,香港早就回到自由中國懷抱並且成為毋忘在莒反攻大陸的橋頭堡了。今年十一前後,香港社會流露出來的是一股懨悶之氣,全城只有一個話題﹕國慶,從黃金周長假期到十一當天的電視節目,甚至來自北歐的大型家具商場都氾濫這些氛圍,那是一種近填鴨的強制歡慶。不要以為電影院的漆黑空間有助逃避這種儀式(ritual),華語電影只有《建國大業》,那天我看了一場,戲院中央一大片座位幾乎都給耆英包了下來,在坐得偏到要扭頸看戲的兩個多小時裏,身旁的年輕人待劉德華飾演的俞濟時出場時才精神一振,然後離座奪門而去。
平常人的搪塞
渾噩假期結束後,甘乃威事件捅了出來,港人迅速離棄國慶轉進最愛的八卦世界,這猶如運動員經過高原訓練重返平地、環境差別造就世界紀錄那樣的原理;禮失求諸野,港人抓住了活力無限的城巿焦點。這是香港這個海港城巿的本質——我們不是政治動物,確切來說只是日求兩餐夜求一宿的過客,今天是十月十一日,不妨飲茶灌水之際自問自答,今年十一國慶至今還記得什麼,是胡錦濤高喊「為人民服務」,抑或是九九型主戰坦克殲十戰機特種部隊滅音衝鋒槍。答不出?但我肯定你一定對甘乃威的自白有獨特看法。
除了已然成為城巿話題(talk of the town)的主觀原因,客觀上,甘乃威事件迤邐不去的另一因素,是他無法以政客(politician)身分對待事件。甘乃威和民主黨的巨大自尊心,使得這宗本是成年人之間談話的事件變成了社會焦點,然而這卻是我在觀察事件的過程中感到一絲安慰的最大因由——我們之中相當部分的一些人,會認為甘乃威賣相不佳從而對他印象大打折扣,或認定他的「求愛」和「表達好感」解說笨拙得無以復加。但在實際操作而言,甘乃威在這兩方面都是以一個平常人(ordinary people)的思考水平來搪塞回應,在這一點,港人確是有福的——十年前的一個深夜,我和一位長輩細閱美國國會調查克林頓總統是否濫權的《斯塔爾報告》(Starr Report),克林頓是耶魯大學法學院高材生,有近先天的能言善辯本能,他對檢察官說與萊溫斯基「口交不算是性交」;長輩邊看報告邊搖頭一幕至今不忘。克林頓這些巧言令色,和他上台前被質疑是否曾經吸食大麻時回應「我沒有吸入」(When I was in England, I experimented with marijuana a time or two, and I didn't like it. I didn't inhale and never tried it again.) 是如出一轍的油腔滑調滿嘴謊言。
甘乃威事件曝光後,香港冒現一些奇腔怪調,說民主黨太不懂得危機管理,才讓事情出糗人前;又有人說,不僅民主黨不懂,民建聯自由黨公民黨都不懂spinning,言下之意,spinning至少可以把一些傳媒弄昏了頭,更甚最好是像十一那樣把所有人都弄昏了頭。這些話近幾年很有巿場,不少政治人物行必稱師從Dick Morris。我讀了這些必定乾笑三聲﹕假設有一天,甘乃威有克林頓的一半水平還懂得自嘲,曉得像美國作家Linda Hutcheon在《Irony's Edge》裏所言,把自貶(self-deprecating)作為自己保護的一種手法及以此逢迎質疑,從而幫助自己從詰難解脫出來。在電視新聞的videotape裏,這些令人會心微笑的講話無疑是sexy sound-bite,更是印刷傳媒用來作為A1標題的哄動文字,但關鍵是甘乃威在笑聲裏與受眾取得共同認知,從而淡化事件的核心本質。事實上,近期甘乃威事件的發展已漸漸朝這一方向移近,社會對他的質問,已開始從公職人員濫權轉向「表達好感」和「示愛」的微觀解構,必須指出的是,這是極為危險的捨本逐末。
PS
這是今年十一之後在網上看到最令人打從心底笑出來的一張帖子﹕
致交警的一封信﹕
交警同志,向你反映一個情,二○○九年十月一日上午十時許,一輛牌號為京V02009的紅旗牌小轎車,從天安門中華門開出,壓雙實線,違規掉頭,沿長安街逆向行駛,車內人員還將半身探出車外,並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希望嚴肅處理。
這是上集,馬上就有人貼出下集。
您好,同志:
經我局同志調查核實,對方人太多,飛機大炮坦克都帶來了,手下有全球最大的社團,本所內部也大部分都是該社團人員,實在招惹不起,敬請忍氣吞聲。
文 安 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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